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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草闲花逢春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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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苏君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(二)

庆徽城,是一座塞北的小小古城,塞北之境与突厥接壤,故而此地多为牛马贸易,长居于此的隋人也多少染上些粗犷豪放的性子。

连续的大雪极强地破坏了庆徽人的生活,原本一望无际的草场如今成为了一大片死气沉沉的雪地,被饿死、冻死的牛羊数不胜数。风寒之类的疾病肆虐,少医少药的隋人只能苦熬。

君无意一行还未进城,便因为一件事情停下了脚步。

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。

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几乎赤裸地死在一片雪地里。少年的双手双脚布满冻疮,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衣物。

“君将军。”随从的校尉简单向君无意报告了一下情况,君无意翻身下马,仔细检查了一下少年的尸体,他墨色的眼底带着淡淡的悲悯。

“衣服是遇难之后被别人扒去的,”君无意起身,声音平缓而坚定,“传我将令,各位士兵能省的衣物尽量省出来,加入赈灾的衣物中,进城以后统一发放给百姓。”

“是。”

君无意微微叹气,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穿透他单薄而笔直的脊背。他想救天下人,但一己之力,何尝不是杯水车薪?

灾情蔓延许久,朝廷的赈灾物资一批批地运往边境,可是押运的将领,守城的官吏,无一不在暗地里克扣物资。朝廷上忠国的士子日夜请谏,税负徭役却始终沉重。大隋结束前朝的乱局,刚刚稳定的天下却又在贪官污吏的掌控下摇摇欲坠。万人之上的天子,却始终用疏离的眼光看待这一切,天子自小长于皇宫,不闻人间疾苦,只知纸醉金迷。


长安。一场大雪刚停,威严而典雅的古城被淹没在厚厚的积雪中,冷清、静谧,但是暗流微涌。

苏同住在君家的府上,日日睡到正午才醒。冬天本就令人更依恋暖和的被窝,作为资深赖床患者的苏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借口,而且在君家,他年纪小,又是客人,君家人知道他的习惯,便也从不催促。

这日他睡到正午前后,懒洋洋的穿好衣裳出门用早膳。君无意内功深厚不怕冷,苏同的内功虽然不如他,可凭他的底子,大雪天里穿薄些也无妨,不过他只图个舒适,认认真真穿好衣服显然更加舒服些。所以苏同一向是毫不介意的将自己裹成粽子再出门。

路上遇见君无意的妹妹君相约。君相约穿着一身素白的霓棠月色裙,手上抱着一把琵琶,不出众的面孔却有一种清新的美丽。但落在苏同眼里,就是个平凡的女孩儿罢了,他挑挑眉,算是打了招呼。

“苏同哥哥。”君相约却认真行了礼。但是她略略焦急,很快便走远了。

苏同打了个哈欠,君家的人就是忙。空气里传来一阵淡淡的香味,很淡,就像几粒化入白水里的糖,一瞬间就没了踪影。

苏同带着睡意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他望向君相约离开的方向。

虽然只有一瞬,但是苏同清楚,那是竹叶的清香。

君家从来没种竹子,这附近也没有竹林。大隋年间礼教严苛,女子极少使用香水,而且,这世界上哪里会有用竹叶做香水的店家?

满怀疑窦地用完了早膳。苏同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君相约的闺房门前,他的手指轻扣门板。

很快,君相约便打开了门,“苏同哥哥。”

“我闻到空气中有股竹叶的清香,想问问你闻到了吗?”苏同不喜欢拐弯抹角,直接问她。

“苏同哥哥说笑了,如今大雪封山,哪里会长着竹子?”君相约微笑,倒是有几分君无意凝神浅笑的样子。苏同知道他们不是亲生的兄妹,但想或许住在一起久了,举止投足间总会耳濡目染,便也让他们多了几分相似。

“哦。可能是我想多了。刚才见你抱着一把琵琶,我对琵琶有所研究,能借我用用吗?”

“好。”

君相约答应的爽快,很快就进屋取了琵琶给了苏同。“苏同哥哥,这几天大雪,你在家里闷坏了吧。等过几天,约上舫庭一起,我带你们四处玩玩。”君相约的眸子淡婉如水,声音也很温和。

没错,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竹叶香。

深深看了君相约一眼,苏同声音平平的回答,“不必了。我对长安已经很熟悉,就不打扰你了。”接过琵琶,苏同道了谢,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客房。

苏同一向很自信,甚至自信到有些自负。他一岁识字,三岁习武,十岁时便阅尽天下各种奇书。他的判断极少出错。竹叶香就在君相约身上,但是她却一口否决了,这其中的蹊跷,或许就藏在这把琵琶之内。

但是这把琵琶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。

“咚咚。”

不轻不重的声音,恰到好处的力道。苏同起身开门,看见沈怅漓站在门口,手上端着一个托盘,眼底是母亲特有的那种温柔的笑意。

“苏同。我做了些点心,特意带过来请你尝一尝。”

“谢谢伯母,快请进。”

苏同的母亲去世得早,他自小和父亲、大哥一起长大,所以对虽然相貌平凡,但是心灵手巧的沈怅漓十分亲近。他为屋里加了炭火,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桌前品尝点心。

点心盒打开。里面是十来颗松软的团子,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馅,苏同用筷子轻轻戳了戳,雪白的团子软绵绵的。

应该是普通的豆沙糯米团子,但是不同于街上那般甜腻,沈怅漓的点心做得很清爽,也甜,但是不腻。

苏同笑道,“君无意可是有口福了。这是什么馅的?”

“无意不喜甜,所以我一向不做太甜。他自从跟了他爹入了军,就忙得和陀螺一样,小小年纪,一日三餐也不规律,总是胃疼。”沈怅漓像个平常的妇人一般担忧着,似乎君无意不再是杀伐征战的将军,而只是她膝下一个需要被关怀的孩子,“这是山药馅的。听人说山药补脾胃,我便做成了小点心,外面那个也不是糯米。糯米难消化,这是我自己用普通面粉调制出来的。”

苏同心底一疼一暖,他是自在惯了的闲云野鹤,但是君无意身上却不是。他是肆意疯长的花草、藤蔓,但君无意是一棵被栽种在园林的大树。他是终将流入大海的溪水,但君无意是静默在湖水中的月光。他明白两人的不同,却仍然对君无意相知相信。君无意希望天下河清海晏,他也希望,和君无意一样,苏同也可以为此不顾性命,成为一个历史洪流中草芥一般的守护者。他可以不衷功名,不问利益,不求红颜,但求天下安定,吏治清明,但求知己此生,平安无虞。但苏同就是苏同,是这个无拘无束,自在随心的苏同,他无法为此忍受朝廷的勾心斗角,无法卑躬屈膝地迎合与收敛,无法八面玲珑地明争暗斗,但这些,君无意却必须去容忍,和经历。

苏同了解君无意,有时甚至超过了解自己。

苏同不愿再让沈怅漓时时为君无意担心,便转了个话题,“伯母,山药不甜,这点心却为何有种淡淡的甜味?难道您在馅中加了糖。”

沈怅漓却是抿嘴一笑,平凡的面孔多了几分柔和的色彩,“苏同,大家都称赞你有状元之才,难道你没有发现,甜的是面团,而不是山药馅吗?”

TBC

后文链接

叶舫庭:要我我肯定吃出来了

苏同:我吃不出来说明我不是吃货(把山药当成豆沙也是够了)

一切都是因为母上最近迷上了山药而开的脑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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