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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草闲花逢春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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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苏君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(六)

天色渐暗,最后一缕霞光苍白地浮在远山之上,如同天神俯视众生的悲悯眼神,停留瞬间,最终离去。银装素裹的长安城褪去了白日里浮华似的喧嚣,街上的店铺差不多都关了门,疯跑的小孩子也被叫回家吃饭,富贵人家门前点起了灯笼,在冬日的夜色中晕开几分暖色。

普宁铺却还没有关门。

崔老板收起装着银丝炭的木盒,不疾不徐的点燃了一根蜡烛。室内顿时明亮起来,阴影与光明交错斑驳,扑打在人的脸上,中年的男子眉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,略微驼背的身体浸在光影中,多了几分不可知的神秘感。

苏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平缓了一会儿,他脑内仍然轰轰作响,目前他已经确定君相约身上带着银丝炭。银丝炭太危险。居心叵测之人可凭之诬陷君家赇纳,这是其一,而更危险的是,银丝炭本身就有毒,他记忆中君相约的手一直素白细嫩,并未出现溃烂,那这样至少她半月前没有碰过银丝炭,但她是否日常携带?会不会因此染上那种慢性的疾病?

苏同与君无意是生死共担的知己,君无意对君相约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,苏同心里多少也明白一些。君相约八岁名满长安,弹琴弄筝已不在话下,她小小年纪,更是写得一手清雅的簪花小楷。

但是苏同并不是很喜欢她。

这个女孩,玲珑心思太多。

但她是君无意的家人。甚至是,君无意最在乎的人。

灰衫少年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,是的,既然他在乎她,那么不惜一切也要保全她。

烛光刀一样劈在少年的眉目间,苏同蹙眉,半边脸埋在阴影中。他稍微眯起左眼,微微上扬的眼角中闪过一丝凌厉,

“崔老板,既然这银丝炭贵重难求,那你是如何得到它的?又是如何知道它的秘密?”

少年的声音仍然不带什么感情,他负手而立,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的迷雾。浑身浸在光影中的崔老板忽然打了个冷颤。

“我不喜欢威胁别人。”苏同静默了一会,转身找了把椅子,很舒适的坐下了,“但我无拘无束,喜欢与不喜欢,不过一念之间,如果你不说,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。”

“唉,”崔老板叹了口气,眼中竟然有水光浮过,“年轻人,我一把软骨头,平身最怕受人威胁。但我是做生意的,凡是都要讲个交换。你年纪轻轻,本事却大,若你能帮我治好我那瘫痪的女儿,我自然可以知无不言。”

苏同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少年人的倨傲,“逍遥神医门医死人肉白骨,我恰巧认识个朋友。你若能帮我,我自然答应救治你女儿。”

崔老板眼中的泪水滑落,他抬手拭去,泪水却越来越多,“莲儿,你终于……”他指尖颤抖的碰了碰店铺一角的花盆,“你终于,可以再亲眼见见,开在草地上的野雏菊了。”

“我姓崔,原本是汴梁人,世世代代以耕种为生。我父亲让我上了学堂,我识了字,又会算数,再也不想日夜与牲畜为伍,所以像你这般大时,我孤身一人便出来闯荡江湖了。”

天色越来越暗,室内烛火却温暖。

“过了几年,我结识了莲儿的母亲,也开了自己的当铺。但是她命不好,生下莲儿才两年,便得了恶疾去世了。”崔老板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,死别带来的刻骨的疼痛似乎已经淡去。

“莲儿七岁那年,我们不幸遭到山匪洗劫。也是这样一个冬天,大雪封了路,迷了眼,我却连买一身棉衣的钱都没有了。莲儿的病根也是这时落下的。”

“我们穷困潦倒,几乎冻死在四处漏风的小屋里。这时,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路过,见我父女二人情状凄惨,便送了我一些银两,但更令我觉得难以理解的是——”

“那个男人在我破旧的屋中搜寻了片刻,又拿出一些工具倒弄了一会。忽然点起了一个火盆,那个火盆不用加什么,整夜都是旺的。”

“我当时惊讶极了,连忙问这位恩人的姓名。他说他姓刘,字普宁,祖籍苏州,只是路过此地。他又将一个木盒给我,里面便是这银丝炭,他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绝活,只需一块便能让火盆整夜燃烧,它燃烧时如同普通的炭火,但是不燃烧时,此物有剧毒,只能放在特制的木盒中保存,否则接触久了就会染上疾病。他更是提醒我不能碰它,否则将会手指溃烂,浑身冰寒而死。他说,这份银丝炭千金难求,若我日后还遇见麻烦,就卖了它换些银两。”

崔老板脸上的皱纹颤动,“后来我境遇渐渐好了起来,便一直想要寻回这位恩人。但是大海捞针,谈何容易,我来到长安,开了这间普宁铺,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见普宁兄,报他雪中送炭之恩。这份银丝炭,我也一直保存着,想亲手送还于他。”

“那这个刘普宁,有没有告诉你银丝炭之毒,如何得解?”


已是夜深。长安城的心脏却还亮着灯火,年轻的皇帝舒适的靠在躺椅上,面前好几个火盆熏得皇帝的脸有些发红,几个身材曼妙的舞女穿着丝质的薄裙翩翩起舞,另外几个捏着皇帝的肩颈,捶着皇帝放松的小腿。

“陛下,有加急的奏折。”

“拿来给我。”

大隋年轻的皇帝杨广眯着眼睛,伸手接过薄薄的奏折,随意翻了翻。他刚刚喝了酒,但是并没有醉,修长的手指拂过奏折上端正的小楷,皇帝忽然折起了眉心。

“陛下,可是有不高兴的事情吗?”一个舞女靠在皇帝怀里,娇怯地问道。

“有人无刀无剑,便轻易得了天下人的心,”皇帝轻轻摸着舞女柔顺的长发,眼睛里还是一片春水般的温柔,“但这天下,到底还是朕的天下。”

“呀。”舞女的头发忽然被扯住,她忍不住轻叫出声。杨广玩弄着她的头发,手指缠绕上几缕墨色的发丝,他用力一扯,怀中的舞女痛得冷汗淋漓,

“传朕旨意,限期三日,急召君无意回京。”

TBC

沈祝:为什么同样是酱油,我来打的时候,连名字都不出现。

更得有些匆忙,待会回来检查错字,先去看羽毛球比赛啦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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